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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话要说:

拖拖拉拉到后半夜,已然是月挂西山。卧龙营的将士们面色坨红,醉得东倒西歪,鼾声如雷。

傅君尧推来一个不知盛了什么东西的大木桶,颇为心虚地望向岳腾:“将军,真要这样么?”

岳腾微微挑眉,眼底染上浓浓的笑意:“在城楼上你不是还说这个办法很是出其不意,还说本将军足智多谋么?”

“……”可让哥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伙头军兼职军医去执行,显得很随便很不靠谱啊!再说等将士们清醒过来还不得把哥剁巴剁吧一锅炖了啊!

傅君尧委婉地指了指岳腾身边精神抖擞的几个亲信,谄媚一笑:“张先锋武艺高强,在军中颇有威望,由他去执行或许更合适?”

张先锋吓得赶紧后退一步,唯恐避之不及。

傅君尧心知无望,手指一偏:“李副将也不错啊,向来足智多谋,深得将军器重,他去执行将士们一定服气的。”

李副将也赶紧后退,一副你不要来害我的样子。

岳腾难得露了个笑脸,广袖一挥,一锤定音:“别推辞了,汤都是你调配的,就你去了!”

“……”傅君尧只好认命地打开木桶盖儿,一股子浓烈的辣味扑鼻而来。

原来这木桶里装的竟然是黄连辣椒水煮薄荷!那**的味道,集齐了苦辣刺鼻于一身,别说喝了,就是远远闻一下都浑身恶心想吐……

傅君尧回头最后一望,发现不管是岳腾还是张李两位将军,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,他知道这锅是背定了,于是他捏着鼻子,鼓起勇气舀了一碗特制的“醒酒汤”,往倒在地上的小将嘴里灌。

“哇!这是什么!”原本鼾声震天的小将噌一声站起来,踉踉跄跄后退了好几步,完全清醒了过来,指着傅君尧的鼻子破口大骂:“你搞什么鬼,给我喝了什么啊!”

“……将军让我用醒酒汤叫醒你们。”傅君尧硬着头皮道。

小将狠狠瞪了他一眼,果然看见了点将台上的岳腾,于是赶紧下跪行军礼:“拜见将军!”

岳腾摆了摆手,吩咐他帮助傅君尧一齐给剩下的兄弟们灌加了料的辣椒水,果不其然是叫醒一个骂一个。不一会儿,醉得横七竖八的将士们都被唤醒,又苦又辣还清凉刺鼻的味道在嘴里久久不散,当真是提神醒脑,怨声载道。

岳腾高立点将台,双手一扬,气势十足地喊:“将士们!”

骂骂咧咧震天响的声音戛然而止,台下百将低头拱手:“末将在!”

“今日,酒已经喝得太多了。本将军特意命军医调制了一碗醒酒汤,喂你们每个人喝下——”

话音未落,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傅君尧投去一个愤怒的眼神,傅君尧连忙缩了缩脖子,躲去了岳腾身后。

“——意在以汤代酒,做誓师之用!”

众人心中一紧,原本因醉酒而歪歪斜斜的身子立刻挺得笔直。

岳腾上前一步,舀了一碗飘着薄荷红油油的誓师酒:“我北楚与后秦交战十几年,那些久远的血债不提,便说第一次南北之战,浮尸千里,整个黄河都被染成了血河!我们现在站着的这块紫色的土地,是无数先辈用血肉保卫下来的!”

说着,他将手中的誓师酒往地上一倒,眼里跳跃着刻骨铭心的仇恨之火:“所以第一杯,先敬我北楚十几年来死在战场上的烈士先辈!”

众人眼眶发红,心中燃起熊熊烈火。

岳腾又舀了第二碗誓师酒:“我岳腾何德何能,被卧龙军各位先辈信任,继承遗志,带领在场的众位将士一同抗敌,近几年来也算颇有成效。这一杯,我岳腾敬你们!敬所有为我北楚抛头颅洒热血的英雄们!”

话音刚落,他便将手中闻都不忍闻的誓师酒一口饮下,登时整个人都清明了起来。

“我们历经千辛万苦,牺牲了无数兄弟,才再次站在了这片紫色的土地上。可杀害我北楚乡邻百姓,夺走我卧龙军无数兄弟们鲜血的北楚大军还在这儿,将士们,我们能不能忍气吞声?!”

众人手中兵刃砸地有声,一齐道:“不能!”

岳腾拔出长刀,掷地有声地道:“现在,得寸进尺的北楚大军正站在属于我们的西蜀大地上耀武扬威!将士们,敢不敢拿起手中的兵刃,跟我一起杀他个片甲不留?”

众人将士仿佛被感染,不约而同地上前舀了一碗飘着薄荷的红油“誓师酒”,恢复成下跪的军姿,异口同声道:“收复江山,死而无憾!”

紧接着冷铁出刃,寒光照衣,卧龙军的将士们飞快集结完毕,黑亮的铁甲一字排开,绕地盘旋,宛如一条蛰伏的巨龙,只待主帅一声令下,便可直冲九霄,扶摇而上,一举破城。

岳腾将手中长刀一扬,原本平静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,闷雷滚动,可他的声音却比雷声更响:“将士们!拿起手中的兵刃,直取蜀州城!”

而另一边,被后秦军占领的蜀州城却显得防御薄弱了些。高耸的城楼上悬挂两盏旧灯,旧灯下是两座尚未点燃的烽火台,两队士兵分列排开,手持长矛,守护着城楼。楼下也有两队士兵当值,从黄昏熬到午夜时分仍在站岗,有些人抵不住睡意,眯起眼睛悄悄打起了瞌睡。

不远处,身穿黑甲的十人先锋小队井然有序地趴在山坡上,十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,探究有之、疑惑有之,更多的却是一种大战即将来临的兴奋之感,小小的先锋队伍此时宛如一条蓄势待发的庞然巨蟒,在发动致命一击前看猎物的最后一眼。

见敌人久久没有动向,张先锋立刻匍匐回头,向山坡另一头的岳将军禀报所见所闻。

将士们闻言均是大喜,只当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偷袭时机,纷纷挥了挥武器,跃跃欲试。

傅君尧被岳腾任命保护帅旗之责,心思越加沉稳,皱眉道:“将军,我军与后秦军交战多年,哪次不是九死一生?此次偷袭太过顺利,属下恐怕有诈。”

有将士们小声议论,嘲笑他一个做饭看病的人,动什么兵法。

岳腾手持长刀,暂未表态,心中想法却与傅君尧不谋而合。

李副将上前一步,给了个台阶:“傅兄弟多虑了。今日是咱们卧龙军新军营建成的庆功日,后秦军只当我们兄弟饮酒相庆,恐怕连防守都无暇顾及,又怎么会猜到将军足智多谋,竟然以誓师酒灌醒众人,午夜偷袭呢!”

岳腾沉吟片刻,转而问:“张先锋,你以为如何?”

张先锋拱手:“末将只会把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禀报将军,一切由将军定夺。末将和整个先锋队愿为将军冲锋陷阵!死而无悔!”

李副将立刻下跪:“兵法有云:一鼓作气,再而衰,三而竭!如今我军士气如虹,万众一心,自当追随将军,一举攻破蜀州城,收复失地,还我河山!请将军下令。”

“可是将军……”傅君尧帅旗一横,又要劝谏。

岳腾长刀一挥,打断了他的话语:“不必多言。正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,我们既然都站到家门口了,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,也再没有回头的道理!”

话音未落,他已经一把抢过李副将手上的长弓,箭羽撑住紧绷的弓弦,旁人得费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拉开的长弓被岳腾举重若轻地拉满了,只听见“嗖”的一声,箭头飞出,直指城楼,楼上的旧灯应声而灭,众将士又听得一声嘹亮的军令,振聋发聩:“将士们!我们冲!”

岳腾一马当先,驰聘而去,宛如飞扬的龙首,傅君尧慌忙高举帅旗,咬牙跟上,仿佛随风而舞的龙须,身后的上万将士齐步奔走,宛如巨龙摆尾,勇往直前。

两军交战,一方是蓄势已久,一击必中,另一方则是懒懒散散,毫无准备,结果自然不言而喻。卧龙军没费多大功夫就闯进了蜀州城,城中只剩老弱残兵千人,很快就被将士们灭了个干净。

傅君尧不敢相信,就这样简简单单夺回了蜀州城?

紧接着,军队里爆发出一声强烈的欢呼,仿佛点燃炮仗的那一根引线,整个卧龙军都沸腾了。将士们抱臂欢呼,迫不及待地将手中的的兵刃高高抛上天,抒发着胜利的喜悦。

李副将扔了手中兵刃,翻身下马,带头朗声大喊了一句:“岳将军威武!”

士气被彻底点燃,上万将士们纷纷下马,冲过来齐声大喊:“岳将军威武!岳将军威武!”

人多拥挤,傅君尧在推搡间被人挤了出去,差点儿连帅旗也抓不住。岳腾被推下了马,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一群将士们抛上了天。

一声一声“岳将军威武”言犹在耳,忽然,一道闪亮的火光飞了过来,岳腾只觉得脚下一空,方才给他抬脚的小兵不动了,胸口深深刺入一支带着火舌的箭头。

小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,张嘴想喊一声将军,却在声音发出来之前倒了下去。

“有埋伏!大家恢复队形!”岳腾一个旋身,从人堆中下来,朗声下令。

上万人马在顷刻间分散,飞快组成了原来的队形。

千万点火光围绕着城楼慢慢展开,星星点点的光芒聚拢成一个火圈,将卧龙军团团包围,几千张长弓拉满,带着火舌的箭头直指城下,山坡最高处,写着“后秦”二字的大旗迎风飘扬。

“防守!”岳腾高喝一声。

傅君尧立刻高举帅旗,原地挥旋。

指令一出,上万将士的列队立刻一分为二,前者高举盾牌掩护,后者长矛向天,随时准备出击。

“岳将军!好久不见了!”敌军主帅拨开挡在前方的将士,只身上前,咬牙切齿道。

岳腾冷笑一声,将长刀横在胸前,漫不经心道:“小子看着眼熟,也不知哪家的毛头娃娃,胡子都没长出来就被放上战场了,我不过才斩杀了你们百八十个主帅,难道后秦这就没人了?”

“你……”敌方主帅气得双眼冒火,几乎失去理智。不为别的,就因为岳腾口中轻巧带过的“百八十个敌方主帅”中就包括了他的父兄。他永远也忘不了第一次南北之战,岳腾先后将哥哥和亲爹拦腰斩成两截的嗜血模样。这般不共戴天的血债,只有用岳腾的鲜血才能偿还!

“三军准备!”敌方主帅朗声一喝,青涩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,显得格外刺耳。

成千上万的后秦军铺陈列队,几千支燃烧着火焰的箭头对准的都是岳腾的脑袋。

岳腾朗声一笑:“小子,给你一个为家人复仇的机会。敢不敢亲自上前,与本将决一死战?!”

年轻的主帅眼里燃烧着熊熊火光,几乎是立刻策马奔来,口中高声怒吼:“如你所愿,送你归西!”

话音一落,他手中的长剑一扬,向天打了个旋,像是发号施令似的。

“哈哈哈,好狂的小子,就让本将送你去见你爷爷……”岳腾话音未落,忽然觉得后背一疼,一根标着“卧龙”二字的长矛深深刺入他的背脊。

“李副将,你在干什么!”离得最近的小兵立刻出刀阻止。

李副将侧身避过刀锋,手中长矛拔出,岳腾便从马上直直摔了下去。李副将矛头一转,毫不犹豫的刺向小兵,只听得一声惨叫响起,同样身穿卧龙军衣的小兵应声倒地,死不瞑目。

“李!应!龙!”岳腾一字一顿挤出他的大名,双目赤红得宛如地狱的修罗,看得李副将心惊胆寒,竟连深深插在小兵胸腔里的长矛都拔不动了。

“受死!”岳腾大喝一声,手中长刀用力往前一掷,带着凛冽杀气的冷铁破风而来。

李副将不顾兵器,慌忙后退,整个人完全被死亡的恐惧笼罩,眼看着泛寒光的长刀就要将自己斩成两截,他一慌张,竟然不小心踩中了自己的战袍,直直倒了下去。

寒光已至,李副将绝望的闭上眼睛,忽然觉得腰间一紧,整个身子斜飞出去,摔到了敌军主帅的马下。他心有余悸的回首一看,原本自己躺的地方被长刀击中,地裂三分。

敌军主帅挑衅地看了岳腾一眼,冷笑道:“李副将,你做得很好。”

岳腾果然被激怒,不顾背上鲜血直流,随手抢了一把缨枪,又挣扎着冲了过去。

“将军!”傅君尧单手持战旗,另一只手紧紧搂住岳腾的腰,不着痕迹地将藏在手中的止血药粉撒在他的伤口上,低声道:“叛徒事小,突围事大。”

岳腾赤红的双眼稍稍平息了些,他抬头远望,只见上千张长弓拉满,星星点点的火光将卧龙军团团包围,火光后是一大片黑压压的军队,大概是夜色所累,放眼望去,竟然看不到敌军的尽头。

——今日只怕注定不能全身而退了。

岳腾压低声音,对傅君尧道:“今日必定不能善了,一会儿我冲上去拖住敌军主帅,你挥舞帅旗,给将士们引路,退回军营!”

“将军,不可啊!这样你会有性命之忧!”

“久经沙场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,哪儿那么多废话——将士们!鱼鳞阵!”

随着这一声令下,原本集结一团的铁甲阵悄无声息地散开,百来人自动组成一队,仍以盾牌前抵,散成鱼鳞状态,被动防守。

只要战旗岿然不动,军队自然原地待命。

“岳腾狗贼,今日本将就要你血债血偿!纳命来!”敌方主帅话音一落,□□战马长嘶一声,风一般地奔过来。

“将军!不要啊!”傅君尧大喝,挥着战旗就要跟着跑过去,却被人一把拽回。

“傅君尧,你疯了!你手上还拿着战旗,乱跑什么?还不赶紧挥舞战旗,退回军营!”张先锋怒吼。

傅君尧握紧战旗,几乎是咆哮:“将军还在这儿,我们怎么能先走?!”

“这就是将军的命令!军令如山,我等只管执行便是!”

傅君尧一咬牙,直接把帅旗塞了过去:“那就请先锋带大军回营,属下誓与将军共死生!”

张先锋后退一步,并不接旗:“大胆傅君尧!将军亲自将战旗交予你手,你竟然违背军令,转托他人,你眼里还有没有军法了?!”

“跟你们这些不懂变通的古人,根本说不清楚!”话音未落,傅君尧把战旗往张先锋手里一丢,转身就跑。

眼看战旗就要落地,张先锋不得不接旗,再回首一看,傅君尧已经跑远了。他不知将军是如何命令的,如今手握不属于自己权责范围内的战旗,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
手腕上的星座手环猛力震动,系统不断示警:“宿主别乱跑啊!刀剑无眼,你会没命的!”

傅爷难得抽空回了一句:“我怕岳腾出事!要是完不成任务,还不是照样没命?!”

系统把自己震成了电动小马达:“人家是杀胚,是战神啊,对付敌军那个毛头小子绰绰有余的,不信你先看看啊!”

傅君尧一怔,这才停下脚步。

岳腾早已冲到敌军主帅面前,一枪挑断了敌方战马的马鞍。敌方主帅被迫跃下马,与岳腾在地面交战。岳腾缨枪一挥,有雷霆万钧之势,那敌将竟然也毫不畏惧,拔出长刀相抗。凌厉的刀枪相撞,竟然打了个平手。

傅君尧惊呼:“没想到敌方主帅看着年纪轻轻,武功竟然这么高!”

系统不紧不慢传来一个表情包:“╮(╯▽╰)╭那当然了,那个npc是研发部设计的,隋唐英雄李元霸就是他的原型。”

傅君尧大惊:“那岳将军不会打不过他吧?!”

“这我可不知道,狮子座的参数是技术部设计的,从过往的战绩看,我估计是针尖对麦芒!吼吼吼!”

“……我能理解你想看戏的心情,但能别用这么兴奋的口气说话么?”

系统传来一个摊手表情包:“高手交战,我们路人本人就只负责吃瓜看戏啊╮(╯▽╰)╭”

傅君尧一巴掌呼上了星座手环上的狮子头,惊呼:“不好!岳腾后背的伤一直在流血,我要过去帮忙!”

系统连忙震动带大叫:“别乱跑啊宿主!你武功这么差,上去也帮不了忙啊!只会添乱而已!”

“那我总得做点什么,总不能看着岳腾流血而死吧?”

系统想了想,手腕上的星座手环悄悄亮了一下,一包药粉凭空出现在傅君尧手中:“狮子座是天生的王者,遇强则强,你只管看戏,他一会儿准能收拾掉敌军主将。本宝宝悄悄给你开个外挂,拿点止血药,一会儿上去救人就行啦\(^o^)/~”

“……”

很快,傅君尧就发现系统所言非虚。尽管岳腾后背的伤口一直流血,可他的动作却越发凌厉,身上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,就连不擅长使用的缨枪都被他驯服,变得越来越顺手。而反观敌军主帅却越打越吃力,渐渐体力不支。

刀枪缠斗得越来越快,敌方败势已露,已经由不断地攻击变成被动防守。大概是连他自己也明白大势已去,便拼尽了最后一口气,朗声高喊:“放箭!”

话音未落,敌方主帅便被岳腾一招漂亮的回马枪穿喉。

站在高处山坡上的敌人红了眼眶,标着金光闪闪“后秦”两字的战旗一挥,无数带着火光的箭雨飞了下来。

“快退!”岳腾扯着嗓子大叫,几乎有些疯魔了。

张先锋只好挥舞帅旗,一边躲避箭雨,一边令大军分批撤退。只可惜敌方人多势众,鱼鳞阵化整为零,兵力分散,利于逃跑,却无法很快突围而出。

岳腾已经杀红了眼,飞快冲入敌军,挑了个最薄弱的角落近身杀人,弓箭手立即撤退,躲在身后的步兵如蚂蚁一般倾巢而出,很快就包围了岳腾。

“杀了他,不计生死!”敌方副将朗声道。

奈何岳腾“杀胚”之名如雷贯耳,死在他手下的后秦军不计其数,将士们一时间不敢冲过去送死。

远远躲在弓箭手身后的后秦副将朗声下令:“取岳腾一根毫毛者,赏黄金百两,削岳腾一块肉者,连升三级!”

此令一出,敌方将士们立刻贪婪地红了眼睛,刀剑疯狂挥下,哪怕不能取岳腾性命,手脚腰臀,割下一块是一块,那可都是黄金呐!

成千上万人使出这般不要命的打法,就要将岳腾五马分尸,哪怕连“杀胚”也抵挡不住啊!

攻击是最好的防御。岳腾主动出击,铁缨枪所过之地,鲜血迸发,他分不清那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血,只能清晰的感觉到手上的铁缨枪越来越重,打到最后,甚至连枪头都断了。

敌方黑压压的人群就像杀不尽似的,倒下了一个,踩着尸体扑上来的人最少得有十个,哪怕岳腾武功再高,计谋再深,也抵不过这番不要命的人海战术,他的铁甲七零八落,头盔也不见了,身上到处都是血,几乎挥不动铁枪。

岳腾知道,这里大概就是他的埋骨地了。

也亏了敌方副将发出那样的赏金,原本将卧龙军团团围住的后秦军全冲了上来,改为分杀岳腾一人,围城之势已然消失,岳腾拼着最后一口气下令,声音响彻云霄:“卧龙军撤回军营!日后不忘为我报仇!”

话音一落,这就下定了慷慨赴死的决心。

隔得较近的张先锋含泪挥舞帅旗,手上力道大得几乎把铁制的旗杆捏断。他正准备听从军令,带将士们退出城外,忽然有人拦住他的去路。

“不能走!”傅君尧大喝一声。

“你疯了?!竟然违背将军命令!”话间,张先锋单手持帅旗,另一只手白刃已出,像是要将不听军令的人随时处斩。

傅君尧一咬牙:“是你说的,将军既然把帅旗交给了我,我自然要亲自把帅旗送回军营。拿来!”

张先锋犹豫片刻,没有动作。

他声音一冷,带了十足的压迫之感,与岳将军有几分相似:“兵贵神速,难道你要违背军令么?”

张先锋无法,只得将帅旗往傅君尧手上一丢,朗声道:“大家快撤退!”

周围的将士们立刻听令,向张先锋所处之地集结。傅君尧趁乱回头,猛地跑向战场,等离开了张先锋的势力范围才大吼一声:“众将士跟我走,一鼓作气!竭力攻城!保护将军!”

战场上兵荒马乱,将士们只听战鼓和帅旗的命令,如今帅旗往战场方向飘扬,远处不明就里的士兵自然跟着帅旗冲,之前跟随张先锋的几百个将士犹豫片刻,也果断地跟上了帅旗。

“哎!小人误军机啊!今日便让我卧龙军与岳腾将军共存亡吧!”话音一落,张先锋长啸一声,举着刀奔向战场。

手腕上的星座手环微微震动,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浮尸千里,胆小的系统连电子音都稳不住,哆哆嗦嗦地问:“宿主,你快带着卧龙军走啊,这么多人保护你,肯定有一条活路的。”

“走什么走!狮子座死了我也没有活路,还不如赌一把!”想着,傅君尧立刻举着帅旗上前,把敌方射在地上还燃着火舌的箭头拔下。

敌方副将见势不好,立刻下令:“拦住卧龙军,将他们一网打尽!”

可惜,之前的赏赐诱惑太大,敌方将士不退反进,只管朝着岳腾涌去,哪怕要不了这个杀胚的命,能捡跟头发丝儿,蹭掉一小块皮肉,那也是黄金百两,连升三级啊!谁还管那些不值钱的卧龙军!

岳腾此刻也杀红了眼。他只当自己必死无疑,便本着杀一个够本,杀两个赚一个的思想拼死抵抗,也不知从哪个送死的人手里顺手抢了一柄长刀,得心应手地挥了起来,刀光如雪花般飞舞,割断了无数喉管。

“那杀胚发狂了!”不知从哪儿传来一声尖叫,吓得这群只想拔一根头发领赏钱的后秦军连连后退,哪儿还有慷慨赴死的雄心壮志?

“着火了!”傅君尧大喊一声。

敌方副将回头一看,城楼果然火光冲天。

一队卧龙军推着十几辆插满敌方火箭头的战车飞快地奔来,炽热的火焰吓得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敌军纷纷后退,傅君尧趁机一把拉住岳腾,“快走”两个字还没说出口,他已经反被岳腾一把拽起,跑出了老远。

“围住他们!”敌军副将慌慌张张地大喊。

“鸟翔阵,反包围,各个击破!”话间,岳腾一把抢过傅君尧手上的帅旗,左抡三圈,右挥三圈。

指令一出,训练有素的卧龙军立刻分散,三人一小队,左手持盾保护心脏,右手持枪主动出击,很快就传来敌军的惨叫声。

后秦副将慌慌张张下令:“集结成队,化零为整,腹背夹击!”

一旁的后秦旗手匆匆忙忙挥舞战旗,同时战鼓频繁高响,宛如丧钟。

后秦军仿佛活了一般,边打边集结成队,开始有了章法。

岳腾把帅旗往傅君尧手里一塞,就地捡了三支敌方射来的火箭头和后秦重弩,双手一张,弓弦拉满,对准敌方将领所在地。

后秦重弩拉力超过两百斤,是当今世上射程最远的□□,敌方副将心中一颤,连忙大喊一声:“抱头蹲下!”

他话音未落,三支箭已经飞来,旗手鼓手均反应不及,被一箭穿心,副将堪堪躲过一劫,吓得满头大汗,心跳如雷。

岳腾还想再射一箭,但敌军已经杀至,傅君尧一边挥着帅旗一边躲避,眼看就要支持不住,他连忙飞身过去,一刀将其中一名追兵劈成两半!

滚烫的鲜血溅在傅君尧脸上,模糊了他的视线,也染红了北楚雪白的帅旗,他完全愣住,不知该如何动作。

敌军又涌了上来,岳腾围绕在他周围,一刀能砍死好几个人,见傅君尧还在发呆,忍不住给了他一脚,从疯狂的杀戮中抽空骂了他一句:“胆小鬼,发什么呆,还不快舞帅旗!”

傅君尧这才后知后觉舞动帅旗,旗子上的鲜血被甩下来,掉在他脸上,他只觉得眼前腥红一片,什么也看不见,一切动作全凭本能。

嘶吼和惨叫声入耳不绝,后秦军和卧龙军双方都杀红了眼,人人身上的战袍都被染成了血色,再难看出分别。一时间,两军连敌我都分不清楚,只能见人就杀,胡乱砍人。这样下去,只怕是个同归于尽的结局。

可烽火狼烟当前,谁不怕死,谁就赢了。

岳腾从第一次南北之战就开始训练卧龙军,是名副其实的“杀胚”。十几年来,卧龙军父死子继,兄终弟及,早就见惯了生死,将士们提着脑袋,随时随地准备为北楚慷慨赴死,自然拼命。

可后秦军却不一样。

后秦国力强盛,陛下又极其重视军队的组建,军需军备都是最好的。优渥的环境给练兵提供了极大的优势,却偏偏养不出岳腾这样不要命的杀胚。后秦军从主帅到小兵,各个家境不差,都惜命得很。要不是有血海深仇,又孑然一身,谁舍得慷慨赴死?

敌方副将见战场上的将士们杀得疯魔了,眼前是一派血流成河的景象,他却忽然想起了自己家里的娇妻美妾,还有那嗷嗷待哺的小儿子和行将就木的老娘。后秦军饷发得丰厚,不光他,这里每一个士兵都能娶得起媳妇儿,年纪稍大的一点的,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?他不忍心己方将士们跟岳腾这样不要命的杀胚一起送死,挣扎片刻后,终于举起了帅旗。

鲜红的战旗迎风飘扬,金光闪闪的“后秦”二字晃得人眼晕,副将卯足了劲儿,大喊一声:“后秦军一律撤退!”

之前喊进攻的时候,他的声音隐没在战鼓中,将士们听见鼓声,只会一鼓作气地勇往直前;如今鼓手死了,他亲自挥舞帅旗,高喊撤退,不想声音却能响彻云霄。可他注定不能带领大家冲锋陷阵,只得转身就跑。

后秦军看见自家帅旗迎风远去,像是被人远远呼了响亮的一巴掌,手上的刀也不要了,人也不杀了,只顾着拔腿就跑,脚步与迎风飘扬的帅旗出奇一致。

被岳腾教得“逃”字儿都不会写的卧龙军当然不解这番变故,愣了良久,才有人后知后觉喊了一声:“我们赢了……吗?”

这一个“赢”字宛如星星之火,被风一吹,便形成了燎原之势。战至脱力的将士们甩了手上卷刃的破铜烂铁,忽然哈哈大笑起来。

“我们赢了!卧龙军赢了!北楚赢了!”

胜利的号角吹响,人人脸上尽是劫后余生的喜悦,战友们纷纷热泪盈眶,喜极相拥,嘴里来来回回毫无章法地喊着活着真好。傅君尧本能地回头找寻岳腾的声音,却发现带领将士们一路劈荆斩棘的将军,缓缓倒了下去——

下次更新时间为3月13日,不出意外的话会连续三天日万,让大家看个痛快~

顺便跟大家交代一下,也不知道算走运还是倒霉,阿初开学后被导师选中一起写论文,每天都要翻译材料,查找资料,忙碌到午觉都没得睡。因此这段时间的更新也都不稳定,但一般作说都会通知更新时间,绝对不会弃坑的,请大家放心。爱你们^o^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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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道中落贵公子——处女座(三)

本来傅君尧因为即将到来的“坦诚相见”十分忐忑,不过在准备药浴的过程中,他的心就一点一点放了下来。原因无他,这黑不溜秋的药浴,就是把夜明珠仍进去了都不见得能找到,看得见什么啊。

傅君尧依着记忆中的药方仔细地调药,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到毫厘不失,可他又没有原来的傅君尧那份熟练,故此调起药来格外慢,足足加了三回热水才堪堪调好,挨骂也就不奇怪了。

“今天被乌龟精附身了?”程景轩斜了他一眼,淡淡地道。

傅君尧默默把药汤倒入浴桶里,忍不住悲从中来,泪满衣裳。

想他傅君尧当年在晋江那可是迷妹万千,要风得风要雨得雨,就连副总裁三叔都管不了他,如今被技术部坑害,误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星座系统,整天被虚拟数据里的处女座糟蹋嫌弃,还不能还嘴,这也太惨了点吧?

傅爷想了想,觉得这个节奏不对,男儿当自强啊!于是他在顾影自怜的同时,就调动了比长城还厚的脸皮,准备好迎接程景轩从头到脚的各路数落,还之以嬉皮笑脸,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不说话了。

难道又傲娇了?

处女座的心思你别猜╮(╯▽╰)╭

“更衣。”程景轩颐指气使地道。

傅君尧嘿嘿一笑,在心里默默地尖着嗓子喊了一句“喳,老佛爷”,上前更衣。

以前人家总说处女座有洁癖,傅君尧一开始还觉得爱干净也没什么不好,不过接触完程景轩他就明白了,处女座的洁癖跟正常人的洁癖——根!本!不!一!样!

就说程景轩这货吧,衣裳腰带鞋子都只穿白色的便罢了,就连从束发的缎带到脚下的袜子都是纯白的,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挂孝呢。傅君尧刚帮他脱下外衣,这位爷就又使唤他。

“去洗个手再来。”

“我刚洗过!”傅君尧争辩。

“碰了外衫,脏了。连指甲缝儿都要再洗一次,否则别来碰我。”

傅君尧默默翻了个白眼,嘟囔道:“之前你自己都摔地上了,不比我脏多了?也没看你嫌弃自己啊。”

程景轩声音一沉:“嘟囔什么呢?”

“没没没,您先休息会,我这就出去洗手行了吧。”说着,傅君尧去井边打了半桶凉水,用皂角把指缝都搓了三遍,擦干了手来伺候程大爷,哪知才刚一碰到他,这位爷又不干了。

“手这么冰,想冻死我么!”

“嘿!”是可忍孰不可忍,傅爷彻底炸毛,“给你几分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?”

程景轩高冷地哼了一声,扭过头去,终于彻底激怒了傅君尧。

星座手环不断震动,脑海里频繁出现提示音,无非就是“处女座就是事儿逼属性,没恶意!”“处女座就怕人激!”“处女座吃软不吃硬!”之类的话,可傅爷脾气一上来,管他三七二十一,该炸就炸。

他把手里的毛巾一扔,双手叉腰,怒道:“有本事你自己站起来洗去,再这么事儿逼哥可不管你了啊!”

程景轩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,全身都炸开了,他暴躁地怒吼:“我就是一个半身不遂的瘸子怎么了!我就是一辈子都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站立走路又怎么了!要你们可怜了?想滚便滚,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!”

得,这回踩着地雷了。

傅君尧自觉失言,下意识看了他蜷缩着动弹不得的双腿一眼,心登时软了下来。

这个眼神就更加刺激程景轩了,他气得挣扎着直想走,奈何双腿一点儿知觉都没有,根本迈不动步子,这样英俊的少年本应该是天之骄子,此刻却像一只死命挣扎都翻不过身来的王八,看着心酸。

“少爷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傅君尧踯躅地挠头,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滚出去!”程景轩挺着腰杆奋力往上,就是爬也要爬出去,一个不小心就摔倒在地,傅君尧连忙上前接住他的身子,把人连拖带拽抱回了床上。

“少爷,我要是真的嫌弃你是个残废,早就一走了之了,又何必一直留下来帮你治腿?”

“滚!”程景轩冷笑一声,“我爹于你有恩,你不过是怕被人戳脊梁骨说你知恩不报罢了,要走便走,反正我身边的人也差不多走光了,多你一个不多,少你一个不少。”

“我不会走的!”傅君尧斩钉截铁地道:“少爷,我留下来不光为了报恩,更加因为我笃定你的腿是可以治好的。”

程景轩身子一僵,挣扎的力度显然小了。

傅君尧轻叹一声,清明的眼睛直直盯着程景轩,让人觉得格外笃定:“少爷,相信我,你的腿一定能重新站起来的。先去泡药浴吧,水凉了药性就降了。”

程景轩面色稍霁,半身不遂地扭了个脸,根本不搭理他。

傅爷只好当一回孙子,再主动一点,直径扶起了程景轩的身子,把他往浴桶的方向挪,脑海里毫无征兆地“叮咚”一声,熟悉而刻板的提示音再次响起。

“恭喜宿主获得目标人物1点好感度,当前好感度92点。”

傅君尧长舒一口气,悬着的心终于归位。

幸好他赌对了,处女座就是这么作,人说让你走,那打死你都不能走!

“还不快更衣。”靠在傅君尧身上的程景轩冷冰冰地道。

“得嘞!”傅君尧应声的同时伸脚一勾,把不远处的凳子勾了过来,托着程景轩的身子慢慢坐下,然后开始解他的衣带。

还真有点羞耻。

宽松的亵衣被慢慢褪下,露出程景轩宽大的肩膀,他的皮肤跟衣服一样雪白,却很壮实,一点也不显得女气。随着衣衫慢慢下拉,又露出他坚实的胸肌,精壮的腹肌……

傅君尧咽了口唾沫:天呐,这大少爷腿受伤前肯定没少锻炼,这一身肌肉比现代那些刻意吃鸡蛋泡健身房的“小生”可结实多了。真想戳一戳试试……

“叮咚~请宿主尽快帮助目标任务沐浴,否则会降低好感度。”

傅君尧回过神来,甩了甩头,速战速决地扯下程景轩的衣衫,可偏偏越急越乱,扯衣袖的时候手臂卡住了,傅君尧只好又帮他把手臂拎出来,不小心就碰到了程景轩的胳膊。那滑腻的肌肤,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生,比现代天天抹昂贵护肤品的姑娘还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
想着,傅君尧眼前忽然出现了阳光沙滩的美景,清一色皮肤雪白的姑娘躺成一行,中间是翘着二郎腿的程景轩,他脸上带着墨镜,缓慢地半坐起来,结实而雪白的肌肉随着身子轻轻抖动。他邪魅狂狷地勾唇一笑,冲傅君尧勾了勾手指……

傅爷默默仰头,只觉得口干舌燥,头晕眼花,鼻子还有点热。

傅爷默默仰头,只觉得口干舌燥,头晕眼花,鼻子还有点热。

“还磨蹭什么呢?”程景轩粗着嗓子,不耐地催促。

傅君尧猛地惊醒,隐约觉得有些不对,他急忙仰头,不敢再看程景轩,心里不断默念老掉牙的咒语——“非礼勿视,非礼勿听”,一路摸索着褪下了程景轩的外裤。

这下好了,就只剩下一条亵裤了,饶是傅君尧脸皮再厚也犯了难:“少爷,这……”

程景轩难得也红了脸,就怕让傅君尧瞧见了笑话,于是飞快地垂下头,加快语速道:“够了,还不赶快扶我进浴盆,想冻死我吗?”

傅君尧耸肩,感觉沙滩美梦是彻底破灭了,于是大手一捞,直接把程景轩拦腰抱起。本来是想耍个帅的,可程少爷才不像娇滴滴的姑娘,那一身肌肉可是相当有分量,傅君尧趔趄了几下才堪堪站稳,把程景轩放进了浴桶里。

第一次调药汤没经验,傅君尧放多了水,黑不溜秋的药汤漫过了程景轩的身子,还溢出来不少,转眼把周围弄得颇为狼狈。

程景轩眉头紧皱,冷声道:“等我沐浴完了记得把房间仔仔细细擦个三五遍,边边角角的都不要放过,一点儿药味都不能留下,知道么?”

得,这下又有得累了。

傅君尧郁闷地抚额,不自觉放了个嘴炮:“喳,奴才遵旨。”

程景轩低笑一声,黑不溜秋的药汤也随之晃出愉悦的波动。

明朗的笑容晃花了傅君尧的钛合金狗眼,他脑袋当机,傻傻地指着程景轩说:“你笑了啊?你也会笑!”

程景轩立刻收敛了笑容,又摆出一副欠我八百万的死人脸,扶着浴桶的边缘转过身去,冷冷地道:“擦背!”

傅君尧瞪大了眼睛:“擦背啊……”

他不自觉瞳孔下移动,看着隐藏在黑不溜秋的药浴下的雪白肌肉,感觉鼻子又有点热。

家道中落贵公子——处女座(四)

然而,没过多久傅君尧就彻底明白了——哪怕处女座再帅再美身材再好,给他擦背,那也是人间地狱啊!

程大爷:“左边一点,会不会擦啊,都擦胳膊上了!”

傅小弟:“是是是。”依言往左擦了擦。

程大爷:“太左了,这里都擦过了,往右点!”

傅小弟:“明白明白。”依言往右擦了擦。

程大爷:“力道太轻,这样药效难以发挥,你是不是大夫啊,这都不懂!”

傅小弟:“有道理有道理。”依言用力了些。

程大爷:“疼啊!你存心的吧?”

傅小弟顺嘴敷衍:“对对对。”力道又轻了些。

“你说什么?!”气氛骤然变冷。

糟糕,情况不对!

傅君尧匆忙改口:“不不不,都怪我手笨,真是太笨了!”

“哼!”程景轩高冷地扭头,不想看他这副蠢样儿:“去换个毛巾来擦。”

“我刚刚才换过啊!”傅君尧瞪大眼睛,据理力争。

“嗯?”程大爷刻意拖长了尾音,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。

傅小弟连忙讨饶:“行行行,换换换。”

处女座该死的破洁癖,连洗个澡都不让人安生。擦了个三五下就得换毛巾,洗不到一刻钟就嫌哥的手脏,得让哥连手带指甲缝儿都洗一遍再继续,差不多擦完了一遍就得换一桶水,得亏哥机灵,当时准备药材的时候就弄多了,要不然连药都要重新调,逼死个人呐!

傅小弟一边碎碎念一边去拿毛巾换水,猛然发现已经日落西山了。程大爷泡药浴的时候还是下午呢,这货洗个澡竟然能洗两个时辰!!!他的皮都泡不皱么?

“正常的,药浴本来就要泡这么久,不然药性怎么发出来。”

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传入脑海,傅君尧整个人一激灵,还以为程大爷成精了,做贼心虚地把周围找了个遍也没看到人影,心还是砰砰直跳。

他戳了戳手腕上的星座手环:“刚才是你在说话么?”

系统恢复了刻板的电子音:“是。”

靠!这年头系统都成精了啊!

“没事儿少出声吓人。”傅君尧郁闷地拎着毛巾进屋,远远就看见了惬意地趴在药浴里享受的程大爷,忍不住悲从中来,泪满衣裳——

这一定是党给我的考验啊……

享受到一半儿的大爷忽然睁开眼睛,低声道:“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烦?”

这声音带着浓浓的落寞,傅君尧一怔——难道是良心发现了?

程景轩双手交叠,趴在浴桶的边缘,从傅君尧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沉默的背影,往下是黑不溜秋的药浴,以及那双修长匀称却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的腿。

傅君尧的心头被撞了一下,觉得不是滋味。

他挤了个勉强的笑容,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很轻松:“不会啊,其实你这样已经很好了,我以前认识个处女座也有洁癖,那烦人得啊!饭前不洗三遍手,谁都不能跟他同桌吃饭,偏偏这货还严以待人,宽以律己,自己怎么脏都没事,别人必须干净!再加上点强迫症和追求完美,简直能分分钟把人逼疯。”

程景轩愣了愣,这番乱七八糟的话语他是没怎么听懂,可傅君尧的意思却表达得很明显——他在安慰自己。

想到这,程景轩忽然摇了摇头,唇角挂着怎么也收敛不住的笑意。

那……便不收敛了吧。

他这么想着,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张无忌,整个身子都放松下来,也不再挑剔、事儿逼了,随傅君尧怎么摆弄也不吭气儿,最后反而比往常更早结束药浴。

尽管如此,泡完药浴时间也不早了。傅君尧点了根新蜡烛,借着最后一缕夕阳的光辉,给程景轩针灸。

想他傅君尧,一个靠嗓子吃饭的金牌客服,会医术才有鬼呢。要治好程景轩的瘸腿,当然还是得靠系统。也还好技术部那群疯子开发的是星座系统,不是医药系统,治腿可不是测试的重点,于是系统没怎么为难就把治疗方法告诉了傅君尧。

原来程景轩的腿瘸的原因,是膝盖上长了骨刺。这在现代是很常见的骨科病,病因有三种——要不就是人年纪大了,骨质增生;要不就是职业病,坐姿、站姿、走姿都不良,长期以往便会恶化为骨刺;要不然就是先天遗传。

程景轩的情况稍微复杂一点,是骨质增生加行走过量,膝盖长了骨刺而不自知,再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重的,病情恶化,就直接瘸了。但用针灸也还是有得治,只不过治疗的过程非常痛苦。

银针要专挑罕见的痛穴和痒穴来扎,治疗时就像被仍进了虿盆,受万蛇噬咬之痛;又如身处蚁穴,被千只蚂蚁撕咬、攀爬,奇痒无比。光这个施针过程就要有一个多时辰,然后还要抹上刺鼻难闻的药膏,再晾上半个时辰,如此一整套流程走完,下半身只怕早就没有知觉了。

这样痛苦的治疗过程震住了傅君尧,可程景轩却早就习以为常,早就自己拿了块干净的布塞在嘴里,双手紧紧抓住床沿的木板,冲他点头示意。

傅君尧只好赶鸭子上架,拿出银针在蜡烛上烧了烧,发现自己的手指好像有点抖,试探性地征求程景轩的意见:“这就开始了?”

“嗯。”程景轩翻了个白眼,用眼神实力嫌弃他的婆婆妈妈。

傅君尧深吸一口气,找准他腿上的痛穴,银针扎下,入肉三分。

程景轩双腿一震,整个身子都绷得笔直,发出一声长长的抽气声,显然是疼入了骨髓,却愣是没喊一句。

傅君尧心中莫名一痛,几乎连银针都拿不稳了。他觉察到隐约有些不对,于是拼命地深呼吸,逼迫自己不去注意程景轩的反应,找准腿上的痒穴,银针利落地扎下,入肉五分,七分……

一整套针灸下来,傅君尧累得满头大汗,几乎连腰都直不起来。他踉跄地后退两步,强撑着疲惫的身子去取来膏药,一点点给程景轩抹上,等完全包扎好了才敢偷偷看他一眼。

程景轩已经昏了过去,头发和枕巾都被汗水打湿,英俊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得不成样子,整个身子僵得不能再僵,好似茅山故事里描写的会呼吸的活尸。

这家伙哼都没哼一句,把一傲娇的大爷的形象装到了极致。

那种莫名其妙的心痛感觉又来了,傅君尧难受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,那疼痛还在胸膛里不断扩散,压得人喘不过气,甚至连四肢百脉都疼了起来。傅君尧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,伸手一揉,竟然满手都是泪水。

这真的是……心痛的感觉?

太奇怪了!

这毫无由来的陌生感觉让傅君尧心中的怀疑和不安都达到了极点,他连药箱都没收拾就疯狂地奔了出去,狠命戳着手上的星座手环,嘴里不断地喊:“系统,出来!系统,你出来!”

“叮咚~晋江第一套星座测试系统为您服务,请问宿主有什么需要?”

“我的情绪从头到尾都不对!为什么我一开始看那个事儿逼的处女座就哪哪都顺眼?为什么我看到他脱光了会有感觉?为什么我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会忍不住热泪盈眶,恨不得代他受苦?这根本就不是哥的情绪!”

“呃……”

好精明的宿主,这么快就察觉了。系统君现在有点方,愣了一会儿才调出刻板而清冷的电子音:“也许是宿主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处女座?”

“扯吧你,哥又不是金牛座!快说实话,否则测试到此结束,哥现在就把你扔进火炉里熔了,大不了就是一个同归于尽!”

“别别别啊!”系统深知傅君尧绝对是能干出这种事来的人,连忙妥协道:“好吧,告诉你也行,但这可是晋江的商业机密,你可一定要保密啊!”

傅君尧翻了个白眼:“我这在虚拟世界呢,能跟谁透露啊?”

系统一想,也是这样,便把实话说了:“这次的星座测试,除了由技术部提供的世界框架,还有研发部提供的一套全新的系统,叫做移情系统。你的那些奇怪反应都是受了移情系统的影响,是正常的现象,宿主不必担心。”

“移情系统?这是什么鬼啊!”傅君尧在脑内暴走。

刻板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:“顾名思义,就是把原主身上的感情移植到宿主身上,让宿主不再是一个只接受原主记忆的看客,而是真正做到感同身受。这个系统还在测试中,目前没有发现任何副作用,等到宿主完成任务,从这个世界抽离,移情系统就会自动失效。”

“……”我去,你怎么不早说!

系统小声嘟囔:“你也没早问啊……”

“……”你妹!

作说:如文中所言,本文主打十二星座,而不是医病。文中骨刺的病因是真实存在的,但骨刺会导致腿瘸其实是夸大了的极端情况,其治疗过程更加是作者君杜撰的,如果医学专业的朋友们发现不对劲也请一笑而过吧~

家道中落贵公子——处女座(五)

陈旧的老木屋,门口挂了两把端午节后没来得及撤掉的艾草,烧得黑不溜秋的陶药罐上冒着袅袅青烟,傅君尧坐在被踏平了棱角的门槛上,一只手摇着蒲扇生火,一只手无聊地抠弄着背后掉漆老木门。

这儿本来是门口大黄狗的专用地盘,一个不小心就被傅君尧趁虚而入,阿黄为表达原领主的愤怒,留着哈喇子向他连“汪”了好几声,终于吼得傅爷良心发现,扔了一块熬剩的小骨头来。阿黄立刻屁颠屁颠地跑过去,叼着骨头走了。

“傻狗,哈哈。”傅君尧爽朗一笑,屁股坐门槛上咯得慌,他不自觉挪了挪,跟阿黄撅着屁股摇尾巴的样子迷之同步。

自从换了系统给的新药方,程景轩的腿已经好了很多了,不过半个月就能拄着拐杖下地走一走了,但要完全恢复,那还得再喝上一阵子的药,这就又苦了傅君尧了。

因为每种药的药性不一样,必须严格按照先后顺序依次煎药,先用大火烧上半个时辰,再转用慢火熬上一个时辰,把三碗水煎成一碗水,方能将药性最大的发挥出来。故此傅君尧根本不敢假手于人,只能自己每天中午蹲在程景轩房门口跟阿黄抢地盘。

好不容易熬好了药,程景轩却还睡着,房间里悄然无声,仿佛连呼吸都是一种打扰。反正药还烫着,傅君尧便先把药放下,打算晾凉了再叫那位大爷起来喝。

程大爷刚刚施过针,躺在床上也不知是疼昏了还是睡着了,双手紧紧抓着被子,额上渗出点点汗渍,眉毛也紧皱着,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大片阴影——看着还挺帅。

应该很痛苦吧。傅君尧歪着脑袋想。

处女座的人最好面子,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肯说,程景轩更是处女座中的战斗鳖,打落牙齿和血吞也不肯哼一句,人矫情,脾气也大,又有洁癖又是强迫症,能数出来的缺点可以绕地球三圈都不重样,但只一点好,他打心底就从未放弃过自己。否则治疗的过程那么痛苦,他早就尥蹶子了。

傅君尧双手抱拳,若有所思地往床上瞥了一眼:“这么算起来,这家伙的意志力还是比哥强了那么一点点的,不过长相嘛,还是哥帅点……”

“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?”原来不知不觉间,程景轩已经醒了。

“没什么,没什么,”傅爷秒变傅小弟,谄媚地笑着端来药碗:“少爷,您先喝药。”

“神神叨叨,不着边际。”程大爷完成日常嫌弃傅小弟的任务后,一股脑把苦得天怒人怨的药一口气干了。

“我的腿什么时候能正常行走?”程景轩问。

傅君尧收了药碗,给他递了一杯茶:“早着呢,俗话说‘伤筋动骨一百天’,你这才养了多久呢?想全好少说也得再等两个月。”

程景轩接过茶抿了一口,眉头深深皱起:“也不用完全跟正常人一样,只要能扔掉拐杖就行,即算是有点跛,走慢一些也就是了。”

傅君尧想了想:“你老皱眉干嘛?跟个七十岁的大爷似的——那也得小半个月吧,怎么了?”

程景轩没搭腔,就是把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直线,抖大的“朕很忧心”四个字刻在脸上,瞎子才看不出来。

“你很着急么?唔……如果有什么事想做的话,我可以代劳。”

傅君尧还没变成傅小弟之前,那是一个大写的懒人,能忍痛说出代劳这句话已经是天降红雨了,奈何程大爷根本不领情,长眉一挑,反问道:“出恭这事,你能代劳?”

“……”哥可以饿得你无恭可出!哼,老虎不发威,当哥是傻喵啊?

然而,傅爷实际上说出来的话是:“少爷说得有道理!少爷真机智o(n_n)o~”

程大爷嫌弃地赏了他个白眼,把茶杯往他手里一塞:“出去吧,我要休息会。”

傅君尧依言出了门,对程景轩方才的话却上了心,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,果然发现程景轩有问题。

自从断了腿,这位爷就一直很焦虑,越焦虑就越暴躁,动不动就对周围的人发脾气,除了吃药和出恭两件事外,干什么都得让人哄着。可如今却省心了很多,虽然整天下来也没个笑脸,但不发脾气了,给什么吃什么,连带挑剔都少了很多,就只一点——

整天就旁敲侧击地问傅君尧,腿什么时候能好啊?多走路练习练习有没有帮助啊?实在不行多吃点猪蹄,以形补形……更要命的是同一个问题,他能换一百种不同的说法重复问,都快把傅爷给烦死了。

而且还有一个疑点,屋里的蜡烛和纸张用得越来越快了。

不用说!傅柯南当然知道他每天晚上在房间里干了些什么。嘿嘿,男人的通病嘛,可以理解,可以理解——不就是偷偷画春宫图么?

既然他不想让人知道,傅爷就偏偏要抓他个现行,看他怎么抵赖!

月黑风高夜,杀人放火天。哦不,抓人把柄天。

傅君尧猫着腰,偷偷摸摸地潜进程景轩的房门外,那家伙眼尖着呢,傅君尧不敢走得太近,只敢远远观望,果然看见里面灯火通明,一个黑糊糊的影子映在窗户上,手臂挥毫,笔走龙蛇。

傅君尧嘿嘿一笑,耐心地在门外等着,没过一会儿就看见里面的人吹熄了烛火。他还是不着急进去,在外面赏月赏了半个时辰,确定里面人睡着了才偷偷推开了门。

老旧的木门打开,本该发出一声长长的杂音,却被傅君尧及时用一块布捂住,消了个干净,想来如果有一天他不当大夫了改去溜门撬锁,那也是个业务极其熟练的。

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,傅君尧摸索着到桌子边,从袖口里掏出准备好的一小袋磷粉,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芒,被他用后背挡了个干净。

笔墨还没有收,傅君尧顺手帮他收了,把磷粉袋仍在纸上,凑近了眼睛去看。纸上布满了弯弯曲曲的线条沟壑,一点也不像文字,可光实在太微弱,他很艰难才辨认出这是一张地图,程景轩用朱砂在地图上勾出了两个红点,一个是山麓,一个是山泉。

“这是什么地方啊?”傅君尧低声自语。

一个清冷的嗓音响起:“你不必知道。”

傅君尧冷不丁吓了一大跳,“蹭”地一声站起,恰好撞倒了一旁的椅子,发出一声连死猪都能叫醒的“砰”,他赶紧仓皇地抓住了手上的磷粉,一扭头,便听见来人低笑一声,在微弱的光线下,只能隐约看见一口阴森森的大白牙。

“鬼啊!!!”傅爷没绷住,情不自禁就用了大吼这一个办法来抒发自身的阳刚之气,企图以此来吓走小鬼。

来人收敛了笑容,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,就是转身走了傅君尧也看不见,只是听见了一轻一重、一缓一急的脚步声响起,没过多久就听见吹火折子的声音,蜡烛的光亮驱散了房间里的黑暗。

傅君尧长舒一口气:“少爷,是你啊。”

程景轩慢条斯理地走过来,左右脚一前一后,踩在地上的脚步一轻一重,虽然显得有些不自然,却仍然缓慢而沉稳地前进——傅君尧这才发现,他没拄拐杖。

“你……你的腿好了?!”

这是程景轩第一次在傅君尧面前完全站起来,他微微仰头,摆出傲慢的态度,刚好让傅君尧平视他的下巴:“鬼鬼祟祟的,来我房间干嘛?”

傅君尧是晋江的“三大高海拔”之一,足足有一米八二的个头,长期“傲视群雄”,鲜有看人下巴的体验,这会子冷不丁就收到了个下马威,立即挺直了腰板,竟然发现还是比程景轩矮上一点。这货至少有一米八五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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